拣黄粱

一千年梦也匆忙。

【出胜】方舟 1

*无个性存在的普通世界设定

*叫绘里只是因为不会起名没有别的意思

*超绝ooc,描写可能引起不适


又一个晴天,大概。


绿谷出久照旧无所事事,刚摸黑在柱子上用小刀划出新的一横记录一天开始与结束。刀不太钝,也还有气力划动,多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日夜界限到如今总是不甚分明,再者他把所有能窥见内部的透明夹层与缝隙都用破碎布料混杂其他物什堵得严严实实,因而只能靠妄想猜度打发时光。经过前十几天的惨痛教训,他不得已迅速学会抛弃与自觉懦弱近似的任何不应当感情,过于致命。

实际上除了还尚处水平线的体温,绿谷本身也不太近似正常人类。在此情况下,穴居创造出全新的舒适圈,不多时已使他感到安全,感到除气温之外外界所能给予的全部温暖,在终日焦虑下还能有控制的底线开关,几乎快要满足于此而不愿更拼命地挣扎了。


但他还有个女孩要养,准确的来说,是半个女孩。

因为绘里的下半身几乎已经全断掉了,软塌塌地流动在室内唯一一张床铺上的不能再被称作肢体,那只是一堆即将腐烂的肉类。绿谷很清楚这点是先前有那么一线光的时候看到了上面蠕动的白色虫类。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女孩的身体出现了转机,你知道电视剧里总爱播放植物人手指颤动的特写。然而夏日、高温、封闭环境,种种导致出理所应当的结果,他怎么会想不到呢——一副相当令人作呕的场景,放在R级片里百分百会使人反胃至少一整晚连带第二天的晚饭都能提前算进。

没有神迹降临,也没人想看这些。不过至少她还活着已经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恐怕算是这里所诞生的唯一一件好事。


绿谷出久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的还有不再过多期待。命运不会给过高的期望值以更多回应,尤其是在你付出的不多,也无法付出的时候。它只会咆哮,咆哮,咆哮,如果你的音量没有超过它,可能还不会被盯上。所求不多,假使对现在而言最美好的愿望能够成真,惟愿在狭小暗室内待到地老天荒。

所以挺不错的,他们是这所游轮上仅剩的一个半人类了,至少还不算孑然,绘里平时的偶有感而发的胡乱哼哼和自暴自弃言谈都能算做侧面生存证明。即便关于还活着这件事,绿谷每天都需要重新判断。他恐惧自己跳跃到更为遥远的过去和未来中,无力感知真实,混淆认知做不切实际的美梦。好在绘里偶尔的眼泪会冲刷掉妄想。没有淡水来源的船只上资源总是那么昂贵。绿谷私底下计算过女孩一次哭泣可能花掉至少一个礼拜的份额。


正因此,小胜的到来确实超出预料,完全像是难以置信的天赐馈赠或者电影中超级英雄的登场画面了。


金发青年是跟着门板砰然推开的声音后闪亮登场的。与能活下来的任何人相同,他风尘仆仆,浑身血污——阳光照耀下来总是很称他的头发和肤色,即使是于这样的脏污狼藉之中——于是一口好牙此刻白得出奇。室内人报以不同程度的哑然。


他们太久没见到光亮,渴望但恐惧。


在此之前,绿谷有段时间有过隐秘的希望,祈祷上帝,或者别的什么神都行,能够听到汪洋大海上的求救讯号。他不公布祷词,也不说些感谢的话,这样的情况持续大概三四天,绘里被送了下来。他没觉得事态能够变更好,随机应变也随波逐流地选择放弃,此刻才重新意识到原来第二件好事也能发生。


有一就有二。绿谷继续捡起先前被抛弃的希望,祈祷面前出现的刺头青年、数年未见的幼驯染、从这刹那诞生的耀眼神祇,能指点出一条明路,好歹能通向如他本人般更为亮眼的未来之中去。

横扫上面小半层丧尸才抵达暗藏舱室的爆豪胜己的确指出了一条明路。他没表达丝毫与另外幸存者们同甘共苦的亲昵感,冷笑一声对绿谷出久比划起斧子:“明路?有啊。”


“去死更快一点吧,窝囊废。”



他应该是没有真的指向意思的。毕竟在从前每天见面时“去死”差不多要成对方口癖了。


绿谷出久很想笑一下,却发觉自己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做出怎样表情来面对这幅重逢场面。门没被关上,爆豪胜己过于耀眼,他都看不清他表情,难说是被外界光线传导还是爆豪本身灼伤。

我只是不太擅长说开场白,他心想。因为往往总有比他更适合也擅长于此的人出现。爆豪胜己在半分钟后不负“众”望。


“怎么回事?”他扬起下巴,言下之意点指这个肮脏混乱室内以及扑面而来的作呕气味,所以才嫌恶地抽了一下鼻子,“哈!”


“……就你、义警先生?”


面朝绘里方向,爆豪的眉毛上挑,脸上出现明显嘲笑表情前夕的标志。不必多做解释,绿谷出久当即了解到他还没问出口的问题答案,以及爆豪言语中的未尽之意。

他这时候才应该开始感到愤怒不甘与羞耻,因为对方的讥讽挖苦已不能更明显。然而只觉心中死水咕嘟冒泡,活像加进女巫的神秘配方后多泡腾开怪异气味与丰富色彩,他先前见到幼驯染瞬间产生的不可思议一点一滴转化为无从解释的欣喜与悦然。

这一切都是似曾相识的,都是自己曾经或是在未来总会经历的,只要遇到爆豪就总是如此,带有回味过往的苦杏仁味,于是便显得在扭曲现实中的此刻像是更珍贵了几分。难能可贵,有这样抛弃掉残酷现状的时刻,仿佛刹那间大脑屏蔽器失效,饥饿认知来袭,他的胃甚至开始因为这久违的错觉抽痛起来。

真是见鬼,我竟然现在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下一秒爆豪胜己将斧子落在他耳侧,将身后挡板裂个粉碎。屋内几乎全亮起来,方才还能勉强被黑暗所掩盖的事物外罩遮挡物荡然无存,舷窗外光线直入照射就要将绿谷的脸点燃。他忽然有些不想让小胜见到他所处的环境是这幅样子,脸都臊红起来。至少能给俘虏一点收拾的时间,而不是全然邋遢得不成样,同时,更不想让他见到的是——


腌臜龌龊最终无所遁形。


因而绘里没有毯子遮掩的下半身也袒露无疑。那一堆蠕动的血肉与女孩惨白侧脸形成对比,显然时时刻刻榨取宿主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从不停歇。爆豪脸色非常难看,他持斧的手迟疑地顿了一小下,艰难转过身对藐视对象开口。


“拖油瓶,还是……”

“储备粮?”


胆小鬼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反而先前那个练习不成卡在半路的笑容浮现在了最错误的时机,嘴角扬得很僵硬,加之雀斑上的羞怯颜色映照,可能真的有点阴恻恻的变态意味暗藏。好在爆豪见到他这样倒直接翻个白眼顺带给了一拳。


“帮她切除更好吧。”


问题的潜台词明显。谁都明白在此环境随便做切除全是弊处,以当下方式吊命的人也没法延续更久。无奈之下的无奈之举,促成再多分秒的生命都是看着嘟囔的欧律狄克埋头向前。结局提前预定,疼痛缠绕日夜,死亡会更近似解脱。徒劳。

应该从一开始就抛弃她的。他能看懂爆豪眼中的意思。


啊啊,我当然知道了。可是。


“因为我还能多活一会的话,”女孩不知何时醒来, “就能有更多吃的嘛。”

她音调掺杂诡异恶意,要不是因为过于虚弱,恐怕还能与虚张声势而张牙舞爪的小兽相比,但实在

孱弱异常。从病人口中说出的每句话都能成为人生记事本上倒数的字句,总使人更为信服。

不过爆豪没理她,他捻起一条白胖蛆虫,目光紧盯幼驯染的大眼,或许应有的征询问句改为斩钉截铁口吻,谁都猜不着他是已经擅自定论,或者确有些希冀对方坚决否认的暗示相藏。


“你在吃她。”

“……”绿谷出久听见自己说,“为什么不呢?”


警察半眯起眼,将手中的蛆虫放在绿谷嘴角,看对方伸舌将其卷入口中。


“我也吃了喔这位先生,”一旁绘里兴高采烈,“吃自己。”

绿谷在女孩的捣乱声中机械咀嚼。他咬得很缓慢,张嘴时两侧颌骨嘎巴作响,齿间还能感受到虫类的跳动,汁液迸溅。由于难得分泌唾液,最后吞咽声在室内异常响亮。

攫取生命的感觉没有那么令人遭罪,他猜自己现在一定笑的比刚才好一些,因为爆豪胜己的脸上总算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无法忍受表情,继而用力摔门而出。于是他站起身拉扯好边缘的破碎布料,舱室内重归黑暗与寂静,显得分外安全。


“你该说实话的。”过了半晌她说。

“没关系。”他把手指塞向喉咙深处催吐,干呕几声却一点也没吐出来。身体比他想象的更渴求食物,尤不满足地发出警告,他拍拍脑袋把屏蔽器修好。

绿谷出久又重复一遍:“没关系。”



大约几小时之后,金属门框再次抖动着发出尖啸,随即再也无法承受般地倒下。好在边角碎布缠得还比较牢,地面又混乱一摊,没能制造出更大声响、或者说尴尬——至少爆豪胜己再次登场时脸色还没到差得出奇的地步。

但还是很差。

绿谷出久看着他大步向自己走来,对方过了午后依然金色光辉笼罩全身,一张臭脸也无法阻挡他心中完美神明的印象具体化了。也许不该妄想的,算是某种亵渎,不过人之将死也顾不上这么多。他这样想着,看到新晋神明扔了一袋沉重物体过来,接着停在绘里面前,掏出了匕首。

“傻站着不动起来,臭书呆子你是等着吃屎吗?!”


以他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是难以猜测爆豪是如何在短暂的时间内,从这艘游轮的哪几个角落搜罗到一袋子酒的。不过也有相当大的可能是对方早已掠夺尽这种珍贵液体作为私藏,只是来回路上打发偶遇丧尸花费时间更长罢了。他一手捏着瓶口,还不是很能适应一侧的强光,因而顺着绘里冷不丁的痛骂,差点要把剩下的半瓶子酒全倒下去。

床板上的女孩似是闷哼了一声。他没听清,爆豪胜己可能是装没听清,或者也根本不在乎这个,表情不过因为切割伤口而变得更嫌弃了些,手上动作不停。

对方的手法并没有因为职业而多专业几分,至少一旁的记者兼义警先生如此觉得。但他事后同样觉得自己当时恍恍惚惚,绘里又的确没再多的抱怨反应,这一场混乱不堪,充斥骂语,就结果而言又不至于上升到糟糕透顶的临时手术,就在爆豪胜己低头擦去汗水后宣告结束了。


“成了。”他听见他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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